观影《聊斋志异三集》的过程如同踏入一座光影交织的古典志怪迷宫,每个转角都暗藏着摄人心魄的人性寓言。导演唐煌以1969年香港电影特有的浓墨重彩,将三个独立篇章编织成一张细密的因果之网,让观众在惊悚与唏嘘中窥见红尘百态。
容蓉饰演的伍秋月堪称全片最动人的存在。她那双含着春水又透着哀愁的眼睛,将幽冥相隔的爱恋演绎得令人心颤。当她披着轻纱立于月下,苍白面容与摇曳烛火形成强烈对比,恍若从古籍插画中走出的痴情鬼魂。而李琳琳塑造的狐妖阿纤则完全是另一番气象,眼波流转间既有妖魅的蛊惑,又藏着初涉人间的懵懂,这种矛盾特质让角色超越了简单的善恶标签。陈青扮演的道士尤为惊艳,他佝偻着背脊穿梭在阴阳两界,每道皱纹里都刻满沧桑故事。
影片的叙事结构像极了传统绣品,三段看似无关的故事实则共用着同一根道德丝线。《伍秋月》里王鼎闯地狱救兄的段落充满视觉张力,鬼差挥舞锁链时掀起的黑雾几乎要漫出银幕,而兄弟相拥时滚烫的热泪又瞬间将人拉回人间真情。《劳山道士》则用荒诞笔法撕开贪欲面具,王七偷学穿墙术时的滑稽姿态与后来披头散发的落魄模样形成镜像对照,惩戒场景中飞散的符纸宛如对虚荣者的无情嘲讽。至于《美人首》中书生周旋于双姝之间的设定,更像是对宿命轮回的精妙注解,狐仙袖中飘落的花瓣与女鬼发间凝结的寒霜,共同浇灌出欲望与良知的较量之花。
这部作品最摄人心魄之处在于其对“执念”的深刻解构。当伍秋月终于冲破阴阳桎梏握住爱人之手时,镜头特意给了那支遗落多年的发簪特写——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映照着两人交叠的身影,恰似在诉说所有跨越生死的追求终将在时光长河里留下印记。而结尾处改过自新的王七跪在道观前的背影,则让人看见救赎之光穿透人性黑暗的可能。整部影片就像古寺檐角悬挂的铜铃,每当观众以为要抓住某个确切答案时,却只听见余音袅袅的哲学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