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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幕布落下时,我掌心的汗意仍未干透。这部以“诡眼”为名的作品,用一种近乎执拗的方式,将观众拖入了一场关于注视与被注视的黑暗博弈。不同于传统恐怖片依赖 jump scare 的粗浅手法,《诡眼》选择用镜头语言本身编织罗网——玩偶吉咪的瞳孔特写反复切割画面,那些畸变的视角不仅暗示着监视者的在场,更让每个观影者不自觉地代入被凝视的窒息感。导演梁普智显然深谙心理恐怖的精髓,老旧婚房的木质雕花、婴儿床围栏的曲线,甚至窗帘褶皱的阴影都被赋予眼睛的意象,这种视觉催眠术让观众在走出影院后仍会产生被窥视的错觉。
林峯饰演的音乐人叶浩或许是近年华语惊悚片中最令人战栗的角色弧光。从初登场时沉浸在创作激情中的儒雅绅士,到发现妻子异常行为后的焦虑试探,直至最终面对诅咒真相时崩溃的面部抽搐,他的表演始终游走在理智与疯狂的钢丝上。特别是那场深夜对峙戏份,当镜头长时间定格在他充血的眼球时,观众能清晰感受到角色精神防线的崩塌过程。而盛君诠释的孕妇天晴,则用颤抖的指尖和突然凝固的笑容,构建起比任何血腥场面都更具压迫感的恐惧图景。她抱着玩偶喃喃自语的段落,将母性本能与诅咒侵袭的矛盾演绎得令人心碎。
影片的叙事结构犹如被打碎的棱镜,现实与幻觉的碎片不断折射出不同光谱。前半段刻意松散的线索——搬家工人诡异的眼神、前任房主留下的残缺日记、双胞胎胎死腹中的医疗报告——在结局时刻突然收紧成致命的绞索。当最后三十分钟揭开诅咒传承的闭环时,那些看似冗余的细节竟全部化作拼图的关键板块。不过这种大胆的非线性叙事也带来争议,部分场景转场生硬的问题,如同美玉上的细微裂痕,稍显遗憾。
真正刺痛人心的,是藏在灵异外衣下的伦理叩问。无论是被物化的玩偶吉咪,还是夭折胎儿残留的怨念,本质上都是对人性异化的尖锐隐喻。当叶浩发现创作的诡异旋律竟源自婴儿监听器的杂音时,艺术创作与罪恶事实的共生关系暴露无遗。而贯穿全片的“诡眼”视角,既是超自然力量的具象化,更是现代社会人际关系冷漠化的镜像投射——我们何尝不是生活在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编织的牢笼里?
作为一部华语恐怖片,《诡眼》或许尚未达到经典之作的高度,但它在类型片本土化上的探索值得肯定。相较于某些依赖血浆堆砌的同题材作品,这部电影更擅长用东方美学特有的含蓄与留白制造寒意。就像片中反复出现的湘绣屏风,那些缠绕的藤蔓花纹在阳光下温柔舒展,却在月光下显露出獠牙般的阴影。若说遗憾,大概是结尾处未能延续开篇埋下的伏笔,使得整体完成度略显欠缺。但对于追求心理刺激与思想深度的观众而言,这双“诡眼”依然值得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