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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镜头穿透水墨氤氲的宣纸,一段缠绕着墨痕与情愫的岭南鬼话便从银幕深处洇染开来。《画中仙》以粤语残卷特有的斑驳质感,将市井俚语揉进聊斋式的叙事肌理,在1988年的香港影坛泼洒出别具一格的志怪长卷。元彪饰演的拾儿犹如未干的笔锋,带着孤儿院木盆里浸透的河水气息闯入红尘,他翻飞的道袍下摆始终沾着人间烟火,与吴启华扮演的崔书生形成冷暖交织的镜像——前者是淬火未竟的利剑,后者却是月光下舒展的玉砚。王祖贤在画轴间游移的身姿堪称绝妙,她足尖点过之处,墨色莲花次第绽放,将女鬼的痴缠演绎成水墨留白的诗学。
午马导演显然深谙传统戏曲的铺陈之道,让老道士的桃木剑与少年人的懵懂情愫在捉妖仪式中碰撞出荒诞的谐趣。当薛芷伦饰演的歌姬在镜中现形时,铜镜边缘剥落的鎏金恰好框住她半张泣血的容颜,这种充满仪式感的画面处理,使每个惊悚瞬间都带着梨园戏台的雕花木纹。李美凤饰演的莫愁虽无台词,却用眼神在画屏上刻下三生石的裂痕,她的霓裳广袖扫过檀香缭绕的书房时,连悬垂的镇魂铃都开始摇晃出情劫的涟漪。
影片最惊艳的莫过于将镇魂符咒与少女怀春编织成同一缕红线。当拾儿举着朱砂笔在黄绢上画符,笔尖颤抖的弧度恰似他喉结滚动的吞咽,那些镇压妖魔的咒文最终化作缠绕指尖的红线,在月下结成跨越阴阳的同心结。洪金宝监制的武打设计摒弃了钢丝威亚的浮夸,让元华客串的反派掌风掀动道观檐角铜铃时,清脆声响与人物心境形成精妙共振。
这部被误认为《倩女幽魂》前传的作品,实则是独立生长的水墨幽兰。它不刻意追求家国大义的厚重,反而在茶楼说书人的节奏里,把生死恋慕熬煮成一碗加了冰糖渣的凉茶。当片尾字幕随着褪色的婚帖飘落,观众才惊觉那幅美人图从未真正完成——所有浓淡干湿的笔触,都是少年人心头未竟的一场墨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