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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影院里,当昆汀·塔伦蒂诺的名字出现在《好莱坞往事》片头时,观众期待的是一场暴力美学的狂欢。但这部作品却像一杯被时光稀释的波本酒,初尝时带着1969年洛杉矶阳光的寡淡,回味时才觉察到喉咙深处灼烧的苦涩。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饰演的过气动作明星里克·达尔顿,在银幕上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台词的模样,恰似昆汀本人站在好莱坞黄金时代的废墟中,既想痛快地吐一口痰,又忍不住抚摸那些褪色的鎏金纹样。
布拉德·皮特饰演的替身演员克里夫,像是导演投向过去的一把匕首。这个总在泥地里打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男人,与里克光鲜却陈旧的牛仔装束形成荒诞对照。当他们驱车穿过比弗利山庄的梧桐树影时,镜头突然切到曼森家族成员阴鸷的面孔——昆汀在这里要讲的从来不是复仇故事,而是一个关于“失败者如何被时代吞噬”的寓言。玛格特·罗比饰演的莎朗·塔特在咖啡馆里的嫣然一笑,让所有知晓她命运的观众背脊发凉,这种明知结局的温柔,比任何血腥场面都更具破坏力。
影片后半段那个被激烈讨论的改写段落,与其说是对历史的任性涂抹,不如说是导演给自己的精神疗愈。当克里夫赤手空拳撕碎凶手时,慢镜头下飞溅的血花竟带着漫画式的不真实感。这或许正是昆汀的焦虑所在:他既无法原谅罪恶,又害怕直面残酷,最终选择用类型片的糖衣包裹道德困境。那些西部片元素的刻意堆砌,那些对经典电影的东方式致敬,反而暴露出创作者在现实与虚构间摇摆的犹疑。
散场时灯光亮起,人们会发现自己手里攥着的不是爆米花桶,而是一张浸满复杂情绪的纸巾。这部电影最残忍之处,在于它让观众在血色浪漫中看清了艺术创作的悖论:当我们试图美化伤痛时,是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帮凶?而那些留在胶片上的指纹,终究会随着放映机的转动,消散在黑暗里。